【来源:星辰在线-长沙晚报】 |
由于通用字、词典里没有收录(guan,上比下干,音贯)这个字,姓人在生活中遇到了许多其他姓的人想像不到的麻烦
姓来历已有六百多年,祖源可溯到殷商时代,主要居住在湖南省安乡县境内,现有近千人 姓人说:祖先给我们留下了这个姓氏,总不能嫌人数少就不把字收进常用字、词典啊
今年春节后上班第一天,长沙市雨花区计划生育局的则勇收到了一封来自北京的信。 来信写道:则勇同志:你好,来信收到了。关于你这个姓氏的确罕见……因《现代汉语词典》是一部规范性词典,对一些国家规定的通用字表之外的字一般不予收录。信的落款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
读完信,则勇又一次失望了。 这已不是则勇第一次向有关部门写信。10年前,他通过公开考试从湖南安乡来到长沙成为一名公务员,当时,面对许多人关于自己这个姓的议论,就曾经向有关部门写信要求将字编入常用字、词典。但是,要么石沉大海,要么得到的答复就是与中国社科院语言研究所的一样。 “我这一生真的可能要为自己这个姓有个正当的名分去努力了。”今年3月10日,记者刚与一见面,他就说。 因为一般的字、词典里没有自己的姓这个字,则勇在工作和生活中无形地增添了许多烦恼和尴尬。 “工作中和别人打交道,第一句话就是‘你贵姓’?我说我姓。递上名片后,别人就用怀疑的眼光盯着我看:这个字应该读毕吧?我说不是。反正,我解释好半天也不能说清楚,为什么?就是因为别人随手拿本《现代汉语词典》什么的,里面压根就查不到这个字。” “生活中的麻烦就更不用说了,到银行存款、取款,子女读书什么的,总要说好久……有时,自己都嫌烦,但确实又没办法。”一说起这些,则勇就满是委屈和无奈。 有一次,则勇因急事坐飞机,到了检票口,工作人员盯了他好一阵,“其实,我本来知道不会有什么,就是他们那眼神,好像我是什么不法之徒似的,直把人盯得身上发麻!”经过一番反复地解说,他才总算过了关。 则勇大学毕业,又是公务员,在家族中属于见多识广者。也正因为这,族人经常为了姓打电话找他解决一些为难的事情。 “去年,我一个侄女大学毕业后到广东工作。她去办理身份证,人家办证人员说连字典上都没这个字,不予办理。”后来,是则勇想了一些办法,“转了好大一个弯,侄女的身份证才办好。” 眼下,第二代身份证正在办理之中,则勇最担心的就是姓人到时候“肯定又会遇到好多麻烦。” “问题是,这些麻烦应该是不必要的。就像儿不嫌母丑一样,我总不能去嫌自己这个姓不好吧!”则勇说。 姓人的始祖是元代的海涯学士,因不满朝廷的腐败弃官归隐到安乡 3月11日,记者驱车前往姓族人主要住居地———湖南省安乡县安全乡。 当天寒潮来袭,位于湘北的安乡春雨绵绵,气温陡降。 记者首先找到了住在两美村的则新。则新有文化,而且又肯做,使家里成为了当地的富裕户。 富了后的则新爱管农村里的一些公益事情,在族人中威望很高。 1997年春节,族人成立族委会,则新被推选为族长。之后族委会改选,他又获得了连任。 “我们姓是有来历的。”与记者握过手,53岁的则新就开始摆起“谱”来。 据则新介绍,姓始祖是《元史》里记载的那个“海涯学士”。《元史·小云石海涯传》记载,海涯学士是新疆鄯善人,其祖父是阿里海涯,父亲是忠惠公,名贯只哥。 海涯学士自幼聪慧善射,承袭父职任两准万户府。由于政绩突出,被元朝仁宗皇帝召纳进朝,拜为翰林侍读学士、中奉大人,主修国史等官爵。 但是,生性耿直的海涯学士看不惯朝廷的腐败无能,愤然弃官而去,归隐到现在的安乡县安全乡槐树村家垸一带。 海涯学士归隐后,为了继其远祖纣王的叔父、商代少师比干的血缘而托姓比干。同时,为了承父的贯姓和方便隐居,故改姓。 则新这样说是有道理的。1995年第2期《民族论坛》杂志上发表有一篇雷明所撰、著名历史学家何光岳督正的《姓考》的论文,该文说,比干被纣王迫害后,其部落和家人逃到了新疆鄯善一带隐藏避难。 同时,《安乡县志》证实了则新的说法。该县志说,元朝十七学士为比干,号比干德成,字海涯。其后人在明初合比干两字为,在清朝时,当地的姓人约有“三百人丁。” 听完则新摆的“谱”,记者提出去姓族源地安全乡槐树村看看。 采访车在坑坑洼洼的机耕道上行驶着,车外是一望无边的原野。 毛毛细雨中,村民们种植的榨菜一片青青葱葱。 远远地将汽车停下,一行人冒雨去朝拜海涯学士的仙骨之地———学士山。其实,说是山,但并非山,而是一个葬有姓家族先人的小土包。只是安乡基本上是经过多次的围湖(洞庭湖)造田而来,小土包也就成为山了。 在外人看来,学士山也并没有什么神秘。除了安乡县在此立有一块“学士墓群”的石碑要对当地进行保护外,就是一些高高低低的坟堆和静静地躺在温暖的土地里的姓先人了。 “海涯学士的墓在什么地方?”记者问。 则新很快地走到三座坟堆中间的一块平地上,说:“就这!” 记者注意到,这块平地约有七八平方米,地上除了已经发芽的青草还是青草。 离学士山向东不到200米,就是姓家族的另一圣地———龙头山。相传,这山是因此处长有一棵像龙头一样的槐树而得名,解放初期还是当地一个热闹的码头,经常有一些小船停靠。只是现在这座山已基本不复存在,满处是一栋又一栋的农家房舍。 不过,站在龙头山处再往东三四百米,隔着一条沟渠就可以看到一片好几百亩的水域,据说那就是海涯学士当年打鱼捞虾的劳作之处———家垱(现在是安全乡家垱渔场)。 因为遇到太多的不便,不少姓人无奈“背叛”祖先改成了其他的姓氏 冒雨参观学士山的我们引起了住在此处的姓人注意,他们纷纷来到先祖所葬之处,向记者说起姓的过去和现在。 则新生怕记者被雨淋坏身体,将大家引到一个叫做比干则煊的堂兄家坐下。 比干则煊给每人递给一杯茶,说:“我原来也姓,因为这个姓实在是不方便,我才改成姓比干的。” 比干则煊今年61岁,退休以前在当地一所中学教化学,由于是有工作的人,加上子女都会读书,他不得已将自己的姓改了。 “我这样实际上也是在背叛自己的祖先啊!”看得出来,比干则煊在说这句话时有些愧疚。 “要是通用字、词典里把字收进去了,你会把姓改回来吗?”记者问。 “那绝对改回来,谁不尊重自己祖先遗留下来的姓?”比干则煊说得异常肯定。 据则新说,姓现在有近千人。其中,在安乡境内有500来人,其余的主要分散住居在安乡临近的澧县、湖北石首以及常德市、长沙、广州和济南等地,还有几个在美国和加拿大的。 “住在安乡的姓人麻烦还不是很明显,毕竟是祖住地,安乡人知道这个姓的人也不少。不过,凡是出去了的姓人,他们可以说是一辈子都会因为这个姓烦恼。”则新说。 则新还告诉记者,他作为姓族长是“有愧的。”他这样说,是因为姓人到目前本不应该只有千把人的,有一些人把姓改为殷(取比干是殷朝人之意),也有的改姓王(取王族之意),还有的改姓比干,也有的跟母亲姓……所以,姓人不多。“我们都可以想得到的,清朝的时候姓就有300人了,不改姓到现在怎么也不止千把人啊!” 见是第一次因他们的姓有记者来采访,话一说开,在座的姓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起“牢骚”来了。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字典、词典里就不能够把字收录进去。”跃进是则勇的亲哥哥,他在安乡当教师,儿子和女儿都是大学毕业后在外面发展,真可谓是饱尝了因姓带来的苦恼。但是,跃进觉得姓是“祖先给我们留下来的,再不方便也不能改。” 听了姓人的一番话,记者真不知如何回答他们。不过,记者觉得,他们因为姓的麻烦完全是随着社会的进步才逐渐暴露和激化的。 问题是,正如一些有文化的姓人所说:为什么有关部门在处理社会进步中人民群众所要求解决的合法权益时,老是采用“抱残守缺”的姿态? 姓现在这个局面,作为族长的则新最着急。平日里,大家强烈要求把字收录进国家通用字、词典的呼声反映到他那里,他也多次向有关部门反映过,但是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 “尊重祖先给我们的姓就是尊重历史、尊重民族文化。我们现在正在建设和谐社会,为什么我们姓这样的要求都不能够得到有关部门应有的解决?我们姓人也不怪谁,我们只是强烈要求尽快把这个本不应该是问题的问题解决!”则新说完这句话时,满脸涨得通红。 离开家垸时往回赶,一路上看着车外不停下着的雨,记者始终在想:姓氏的变迁,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中华民族历史与文化的发展与传承。可是,一个600多年历史的姓氏(即使是再罕见),为什么就不能够让其平等地进入通用的字、词典?我们已经喊了这么多年的人文关怀,具体地落到实处为何如此艰难?
|
已是最新